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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的钟楼

发布时间:2025-05-26 11:14 来源:  

  ■ 黄宏地

  钟楼是什么时候建成的?今人各有记忆,有说建于1928年,也有说建于1929年,总之,一座欧式的钟楼就这么矗立在了海甸溪的边上。这里是一个港口,一个通商的港口,同时也是一个见证古往今来斗转星移的时间隧道。于是,弹丸之地的海口也成了开放口岸,海口海关有了,各国领事馆也有了,钟楼的对面是法国领事馆,领事馆建在海甸岛,之间隔了一条后溪,海口人管南渡江出海口这段叫后溪。

  钟楼脚下是码头,有专门的驳船来往两岸之间,法国人就坐着驳船过来,又坐着驳船回去的。领事馆是哥特式的尖顶建筑,庄严而堂皇。夕阳落下的时候,她的尖顶会围绕着一群燕子,层层叠叠地,在不住地盘旋,一到傍晚,它们就飞到各条马路的电线杆上,排列着,站得密密麻麻的,成为一道道的景观。那时候,得胜沙路的燕子特别多,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。它们会在电线上睡一个晚上,早上起来,地面上满眼都是斑斑驳驳鸟粪的痕迹。

  后来,领事馆变成了修船厂,我的一位童年时的发小还成为了厂里的一名工人,有一次船厂发生火灾,烧到了他身上,他去住了很久的医院,从屁股处取下一大块皮,补在创伤严重处,才好了回来。钟楼脚下就是码头,泊些人货混杂的小船,还有从临高、儋州、文昌,甚至海峡对面雷州半岛的船只,也是在这里歇息的。

  我父亲就是从这里登船去泰国的。父亲民国十一年生人,从小在文昌原籍的乡下长大,一天正在村口的面前坡上采摘山稔,听到有人大声喊:有谁要去暹罗的不,中午吃了饭做下走嘎。暹罗是文昌人对泰国的特指,如果包括马来西亚、新加坡、印尼一带,就叫“去番”,“做下走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一起走的意思。旧的时候,北边人是闯关东,西北人是走西口,南方人是下南洋,水路方便,水路可以走四面八方,也是四面八方都可以走,我父亲赶忙跑回家,跟祖母说他也要去暹罗,祖母想了想,也就同意了,于是,怀揣几块光洋,背上单薄的行囊,父亲就和大家匆匆赶往海口了。在骑楼街的泰昌隆客栈住了一晚,后面钟楼敲到五响,他们就起身从钟楼的码头上船了,他们是大人六块大洋,小孩四块大洋,他们得坐着小船,过渡到停泊在外海的大船上去。小驳船穿过后溪,越过睇灯楼,随风逐浪,驶向了大船,也是人货混杂的那种机帆船,上了船的时候,钟楼的钟声又敲响了,也记不清响了几下,天刚放亮,迎着海风吹来的钟声,少年不懂愁滋味的父亲,却情不自禁,泪水就随风飘出了眼帘。那一年,父亲刚满十二岁。

  像父亲这般年纪,我已经在得胜沙生活好些时光了。小时候,街上行人少,车也少,海口地区主要的运输工具就是木板车,木头制造,三四米长,两米宽,前面有二至三人在拉,后面大多由一个男人撑住,防止失衡,并控制高低左右。两个大车轮,也是木制的,为了防止拉动时摩擦地面声音过大,就在木轮边上钉上了厚厚的汽车轮胎胶片。这种车走动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。而不绝于耳的,就是那些如影随形的木屐声声了,我们日常穿在脚上的就是木屐,也是用木头制成的拖拉板,几乎是人手一双的,对于这种木屐的制作加工,就不作一一的详细描述了。木屐的声音,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响声了,特别是清晨,路上行人稀少,木屐声更显清脆入耳,我上学时,就是穿着木屐去的,学校离家远,得走一段路,得走完一条得胜沙路。住同一条路的还有两个同学,一位住在我家斜对面港务局的宿舍,一位住新华区政府对面的盐务局的宿舍,清晨的路上,最早响起的应该是我们三人走路的木屐声,轻重疾徐,好像有一种节奏的呼应。可以肯定的是,我们是听着同一个声音出门的,那就是钟楼的钟声。物资匮乏,收入有限,那时人们很少有计时的手表或闹钟,反正我们家里是连闹钟都没有的,就听钟楼的钟声安排生活节奏和起居作息,响几下了,起床,响几下了上学,响几下了就要上床睡觉了。钟声半个小时回响一下,然后是几个几小时响几下,一记又一记的清亮悠扬,深沉而又温馨。声音就在海口市的上空盘旋,回响,甚至很远很远都能听得见。

  又记:记忆中的钟楼不是这种颜色,是灰褐色的,没有现在这般用红砖砌的颜色鲜艳,楼顶上犹如射向天空的箭簇状的墙垛很尖。钟楼脚下有台阶拾级而上,可以供过渡的人上船下船。用青石条铺成的台阶,经历岁月的磨洗,一级一级的亮可鉴人。钟楼也不是现在的位置,原先的位置所在,与天后宫及中山横路三点成一线,老一辈的人说,这样可以让天后娘娘看得见大钟上时针的移动。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迁移到现在的位置了。关于搬迁的轶事,坊间一直众说纷纭。世道沧桑、天道盈虚,如今,已近百年的钟楼,依然在为这个古老而新鲜的城市准确报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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